第五十回
泥巴小说网
泥巴小说网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综合其它 热门小说 总裁小说
小说排行榜 重生小说 官场小说 架空小说 乡村小说 耽美小说 科幻小说 灵异小说 推理小说 同人小说 短篇文学 经典名著 嫂子夏妍 堂嫂旖旎 完结小说
泥巴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玉楼舂 作者: 清歌一片 时间: 2016/9/9 
第五十回
  赵晋离去后没多久,廖氏便坐马车赶了过来,到初念跟前站了一下。见初念似要起身朝自己见礼,僵硬地晃了晃手,吩咐了一声好生将养着,便急匆匆转身离去。

  等她出去了,初念身边只剩尺素一人时,尺素终于忍不住,恨恨地盯着她离去方向,轻声道:“二,昨夜幸好你命大,当时不屋里。要不然真不知道会如何!你晓得吗,我惊醒了往你住屋里跑过去时,闻到了一股桐油味。我人还没跑到,见你门窗上火便已经烧得爬到了屋顶!她们今早议论,说是昨晚风大,吹歪了挂走廊上灯笼才引得火。怎么可能?若真是灯笼引得火,哪里来那么大桐油味?依我说,就是太太见你要归宗…”

  “无凭无据,别说!”

  初念立刻喝止。又问道“你这话,还跟别谁说过吗?”

  尺素道:“早上老太太来问你伤势出去后,我送她,一时忍不住提了下。旁人那里都没说。”

  初念沉了下,道:“这事还牵涉到肃王府,你别再外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往后自己再小心便是。”

  尺素面上神情瞧着虽还十分不,却也只好低低地应了一声。

  ~~

  因原来接连两间禅院都被烧毁,司国太与初念便暂时被安置近旁另处空禅房里,等着徐家人来接回去。廖氏进了老太太屋,见她正搂着果儿说话,定了下心神,面上勉强挤出丝笑,上前问了安,又对果儿道:“果儿,昨夜可是受了惊吓?祖母听到了消息,连夜便赶了过来。”

  果儿忙站直,恭恭敬敬朝她见了礼,叫声祖母,道:“果儿都好,就只手掌擦破了点皮,已涂了药。”

  廖氏点头道:“没事便好,可见你是有后福人。”

  司国太咳了一声,边上金针知道她有事,也叫了声太太后,牵了果儿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屋里人一走,廖氏便上前道:“娘,我家听到消息,委实吓得不轻,连夜便坐车赶了来。娘你瞧什么时候方便回去?今也行,我安排下便好。”

  司国太坐椅上,一动不动,一双眼慢慢抬起,盯着廖氏,目光里寒意人。

  廖氏许久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被盯得有点不自,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娘,你这么瞧我做什么?”

  她不开腔还好,一开腔,司国太便起靠身畔椅子把手侧那柄拐杖,杖头猛地用力砸向地面“砰”一声,拐杖因是上好黄杨木所雕,质地坚,并未损坏,只整支杖身却反弹而起,从国太手中蹦了出去,咣当一声砸了廖氏脚前地上。

  “好个瞧着你做什么?”国太咬牙道“老大媳妇,这么多年,我晓得我儿子对不住你先,你有些事,我便向来不过问。只你这一次,未免做得也太辣手了!若不是老天有眼,此刻你只怕已经遂了心愿吧?”

  廖氏脸色唰地发白,颤声道:“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竟怀疑这火是我叫人放?”

  国太怒道:“这火起得太过蹊跷!小二媳妇儿住门前,火一下便烧着了整面门窗墙!寻常火,怎么可能烧得这么?倘若没有人其中做鬼,难道是小二媳妇儿自己不想活了寻死?我知道近来因了她要归宗事心中怨怼,只再不,你也不该下这样狠手!其心可诛!别提这火还牵连到了隔壁肃王府!一早肃王过来时,问要不要叫应天府人来查下失火缘由。我便只能对他说是昨夜廊子上灯笼被风吹歪引发火。要是叫他知道这其中有鬼,还和你不了干系,你娘家杆再,怕也不下这样丑事!”

  廖氏眼睛睁得滚圆,人一矮,已经跪了下去,道:“我一听说起火,来路上,心中便有些担忧了,唯恐娘你会迁怒到我头上。果然不出所料。我平虽争强好胜,却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人!禅院隔壁还住着肃王府上太妃和小郡主,我自然知道。就算我再不愿让小二儿媳妇回去,我也不可能因一时意气便放了这样一把大火!娘你这次真是冤枉我了!”

  国太眉头紧皱,冷冷道:“不是你,还有谁?莫非你真想让应天府手这事?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做事我都不知道!你那会儿过门没多久,那个自小服侍老大丫头怎么就不明不白地得了腹痛之症死了?我知道即便不是你亲自下手,也必定和你身边那个沈婆子不了干系!还有这回秋蓼,我一想起来便觉齿冷。老大媳妇,我是你婆婆,这一辈子宅院里活到这岁数了,不敢说亏心事没做过,只这样有损德和子孙福缘事,我做之前,还真要再三掂量掂量!”

  廖氏眼泪了出来,哽咽道:“我如今是白口莫辨了,娘你定要认定是我,我也无话可说。若不是怕闹将开大家都没脸面,我还真巴不得应天府人手,好还我一个清白!”

  她这一番表白看起来并未打动司国太。她只是哼了一声,面上方才盛怒虽淡了去,目光中厉却丝毫未减,只淡淡道:“好老天开眼,昨夜火只燎伤了几个下人而已。倘若牵连到肃王府人有个不测,恐怕没这么轻易便能混过去了!”见廖氏似还要开口,不耐地打断她道“行了,事都出了,我跟前念唱做打还有什么用?你不认也罢,我还真能对你如何?你起来自管去便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廖氏脸一阵红一阵白,神情瞧着仍十分不甘,嘴巴张了下,终于还是慢慢起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眼圈一红,哽咽道:“娘,我赶过来,还是因了另桩事。昨从娘家听到了个消息,说他爹吃了败仗,带十几万人马全折损了,连他自个儿也没了下落,生死不知…这,这要是真,咱家往后可怎么办?”一边说着,眼泪又掉个不停。

  司国太也是吃了一惊,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道:“这是真?”

  廖氏擦了下眼泪:“我爹那里来消息!想来错不了。”又恨恨道“那个胡女生儿子,算什么儿子!竟然对老子下得了这样手!眼里还有半点天理人伦吗?他恨咱们徐家,这是想把徐家往死里整!”

  司国太颓然坐回了椅上,方才一直身也渐渐佝偻了下去,面上神情是疲惫。听廖氏还骂怨不停,摇头叹道:“你再骂也没用了。徐家往后如何,就看天命了。至于老大,想来他不至于真…”说到这里,眼眸中渐渐也弥漫上了一层悲凉之

  “老太太,太太,司家太太闻讯,也赶了来了。此刻正二那里呢。”

  过了一会儿,外头响起金针声音。

  ~~

  王氏几乎是不歇一口气地爬上台阶赶到了护国寺,也没去先去见司国太等人,径直便寻到了初念跟前。见她一头秀发被剪得长短不平,手脚裹成了那样,一声“我娇娇”眼泪了下来,人便坐到了她身边,抱住她不肯撒手。初念慌忙劝个不停,直说自己没事。王氏止住了泪,霍地站了起来,道:“走,娘这就带你回家!”

  初念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呢,倒是边上尺素云屏等人先明白了过来,面面相觑,云屏道:“太太等着,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王氏见初念仍呆呆地望着自己,擦了了下泪,道:“昨晚事,娘都听说了。幸好你没大事。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一辈子心里都不能舒坦!”

  王氏说话时候,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微微回头,瞥见是廖氏过来了,不但没停,反倒加大了音量,继续道“我也不管这是天火地火还是人火,反正我好好一个女儿平白成了这样,我这当娘实看不过眼去。娇娇,我这就带你回家。看谁还能拦我!”

  跟着廖氏进来沈婆子忙道:“哎亲家太太,话不能这么说。二虽是您女儿,只嫁了过来,便是徐家人。我们太太也是把她当亲女儿般看待。哪有稍不小心磕碰下,亲家太太便要带人回去理儿?”

  王氏这才转身,冷笑道:“你这话我不爱听。我也不是说亲家太太对我怎么样了。只是这地方住过人不少,连从前我婆婆还世时,我也来过。这么长时,住了不知道多少拨过来修行居士,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意外,怎我女儿一住进来便就起了这样火?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是我身上掉下。人家不当回事,我却不忍心要她往后还遭这样谋算!”说罢看向廖氏,径直道“亲家太太,今大家人既都齐,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这样拖着也不知何才到头。索说明白了。女婿既没了,我就不叫我女儿守那什么劳什子节了。旁人戳我脊梁骨也好,你不乐意也罢,反正今趁这便宜,我先接了她回去。等她伤好了些,我家自会派人过去和你家清解关系!”说罢催着看呆了尺素等人去收拾包裹。

  廖氏脸色铁青,道:“亲家太太,我从前当你是个懂礼之人,这才不顾脸面三番四次上门好言相劝。原来你是存心要撕破了脸皮让大家都难看!你我两家都是金陵有头有脸门户,你这样闹一出算什么?你以为你女儿归宗了,往后便会有好人家再要吗?”

  王氏道:“就算我养身边到老,也比她年纪轻轻守着寡强!再说了,”她精明一双眼扫过廖氏,哼声道“太太,我劝你还是撒手好!你家如今事出得不少,与其再费脑筋强留我女儿,倒不如多想想那些事该如何解决好!”廖氏顿时明白了过来,想必是徐耀祖战败消息此刻已经传了出去。面上血顿时褪,咬牙道:“好啊,我道你今怎忽然这样蛮横起来,原来是指着我家出事来!好,好,什么人情,什么脸面,统统都是放!”

  她急怒之下,连“放”这样市侩话都口而出,话说完,想着丈夫生死不明,徐家前途未卜,自己那个好容易才重得圣恩贵妃女儿眼见又要被冷落,口忽然一阵憋闷,再也忍不住,眼前一阵发黑,人便一下往后仰,亏得边上人眼疾手扶住,这才没倒下去。

  初念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识贵妇人之间口舌骂架。以她自己心思,自然恨不得立刻便能随王氏回家。只是万万没想到为了这个,母亲和婆婆这种平外人面前优雅高贵妇人,竟也会爆发这样一场彻底撕破脸骂战。见王氏和廖氏你来我往剑拔弩张,紧张得心怦怦直跳。廖氏又忽然像要气晕,扶住她沈婆子抬眼看过来,一脸恨不得扑过来撕碎自己表情,不住打了个寒颤。

  王氏对自己这个女儿,向来就很疼爱。只是丈夫去了,自己碍于当家人司彰化权威,做不了主,这才无可奈何而已。如今有了司彰化默许,少了畏手畏脚,做事自然麻利果断。一早过来,就存了趁此机会带回初念念头。明白廖氏为人,倘若再那样温温地熬着,再三年五载,恐怕她也未必肯松口。此刻话也说得没了余地,哪管廖氏晕不晕,转身便扶着初念坐了起来,道:“咱们走。”

  廖氏眼睛虽闭着,耳朵却听得清清楚楚。心知这个儿媳妇这次若是被带走,往后只怕再难回来,自己为了那个死去儿子所费苦心就会付诸东,哪里肯这样便放?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推开扶住自己丫头婆子,厉声道:“她如今还是我徐家人,你休想这样带走!”

  王氏手一顿,回头冷笑道:“我偏就这样带走我自己这个差点没被火烧死女儿。你若不服,去应天府告我!大楚仿似没有不许出嫁死了男人女儿归宗律法。正好也叫官府查查,这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

  “都给我自重!下人面前,好歹给也留点颜面!”

  眼见一场口水战又要开打,正这时,司国太出现了门口,用力顿了下手中拐杖,低声喝道。

  王氏见是丈夫姑姑来了,忙闭了口,转身了上去,恭恭敬敬随了初念唤她一声“姑”拿帕子擦了下眼睛,这才道:“倒叫姑见笑了。实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见她伤得成了这样,心中恨不得自己代替才好。想着领她回家先把伤养好。只亲家太太不允,这才争执了两句。”

  廖氏恼怒不已,待要开口争辩,司国太已经对着王氏道:“也好。家里近正好,你把初念先接回去将养些日子吧。往后等伤好了再说。”

  王氏大喜过望,见廖氏恨得连眉毛都似跳,下心中涌出笑意,朝着国太道谢,又对着廖氏客客气气地道:“亲家太太,那我就先接女儿回去小住些时了。你放心,我会照看好她。”说罢转身,一叠声地命人去收拾东西。

  尺素等人这才相信了真是要回司家了,急忙应下,七手八脚地去忙了。

  司国太看一眼还坐那里仿佛如梦中初念,暗叹了口气,转身便慢慢往外而去。刚到走廊,身后廖氏已经赶了上来,见她气急败坏模样,没等她开口,便停住脚步,叹道:“老大媳妇,我晓得你要说什么。不是我偏袒她们。你想想,以咱们家如今情势,你想强留一个大活人,留得住吗?老话说,退一步,得十丈宽。老大还生死未卜,你如今还是多想想那些能抓得住东西,才是正理。”说罢也不管她了,径自被金针玉箸搀着去了。

  廖氏僵立原地,双目发直,一双手微微发抖,指甲都陷进手掌心里了。

  ~~

  初念当天便随王氏一道回了司家。直到坐自己出阁前闺房里,看着尺素云屏带着小丫头们喜气洋洋地擦拭花瓶,整理书架,摆好笔墨,铺妥铺,若非手脚处因灼伤而传来阵阵痛,整个人简直还如坠梦里一般,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

  今正是休沐,司彰化照例闭门不出——自从北边发生了这场变之后,他并不像朝中那些拥护皇帝官员们那样情绪激动,朝堂上动不动就长篇大论谴责平王是臣贼子,也不像那些心存疑虑墙头草们,暗地里时常私会议论时局商量往后出路,而是需要他开口时,言简意赅地表达出他对皇帝陛下忠心,不需要他开口时,便是用针戳也戳不出一句话。他户部任二把手侍郎,那个尚书位列九卿之一,随了如今战局动变化,一颗心也是左右摇摆,哪里还有心思管事?所以户部事被他抓得牢牢。他就这样默默干着表面事和背地事。除了休沐,人每天都朝廷中,准点五上朝,甚至加班加点,却渐渐边缘化得仿佛成了个隐形人,除非朝议争论中提到户部事需要他开口,否则谁也不大会留意这个干瘦而沉默老头。

  王氏一回来,先便去书房见了司彰化,把初念已经回家消息递了过去,又唏嘘道:“这孩子,真是不容易。哪里来胆,那样竟就冲进去救人了。那俩孩子,一个是徐家长房女儿,一个是肃王府小郡主。徐家倒罢了,不怨咱家就谢天谢地。肃王府人倒感激得不行,听说连王爷今早都亲自去向我女儿道谢了。”

  王氏今把初念带回,其实事先并未征得老头子同意。所以故意说完这话后,留意他脸色。见他只是目光微闪,不可置否地嗯了一声,知道自己这时机挑得应当没错,松了口气。听见老头子终于淡淡道:“回来便回来罢。既受了伤手脚不便,叫她也不必忙着来见我。先养好伤要紧。”

  王氏道了声谢,退了出去后,径直去了初念闺房,看一眼还布置着屋子,指着原来那扇雕花海棠刺绣屏风道:“这东西旧了。搬出去。库房里有套四扇楠木樱草琉璃屏风,叫人抬来。”说罢将钥匙递给尺素。尺素接过后,她又补了一句:“还有套内造菊瓣粉彩茶盅和绿地套紫花玻璃瓶,一并都拿过来。”

  待尺素应下带人去了,王氏这才笑到了初念身边坐下,伸手拔去她头上着一支银钗,又打量她身上素服,略微皱眉,摇了下头,道:“回了家,就做回司家女儿了。等过两天,娘将两家清解文书备好,着人送去他家,你从前那些嫁妆,他家要还便还,不还咱就不要,就此你也就和徐家再无干系了。往后再不要穿戴这些孝物,我看着就觉刺眼——你那边替女婿都守了两年,也不算对不住他了。”又爱怜地轻抚了下她脸颊,道:“幸好昨夜火没烧着你脸,总算是万幸。我一想到那个妇人狠毒,我就…”她咬牙切齿起来“昨夜这把火,十有□就是她叫人放!不想让你回来,宁可把你害了,让你死也陪她儿子一块!她也是有女儿人,怎就会下得了如此毒手?”

  初念看着自己母亲充愤恨表情,陷入了微微惘。

  昨夜那一场火,确实起蹊跷。照尺素描述看,倒真像是有人计划趁自己睡时下手烧死她。若非当时恰好自己去了观音堂,有可能葬身火海了…

  想到这种可能,她不住微微战栗了下。

  真会是廖氏和沈婆子吗?前一世,她后知道了自己与徐若麟事,对自己恨之入骨,她觉得她可以理解。毕竟,作为婆婆,谁会容忍加诸身上这种深刻辱?但是现,仅仅因为自己不肯替她死去儿子守节,她便也恨自己恨到了如此地步?

  可是若不是她,还会是谁?她细细回忆自己嫁入徐家后慎独慎微慎言,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谁会对自己有如此怨怼,以致于要做出这样狠辣举动。

  初念暗叹口气,终于望着王氏,低声道:“娘,为了我,往后咱家恐怕要被人背后说道。难为你了。”

  王氏不以为意地撇了下嘴,道“这若是平,咱们这么把你接回来,自然免不了要被人说道。只摊上如今这样时局,你放心,多也就三两而已。前线几天一个战报,一天一种说法,自顾不暇,谁有心思管咱们两家这种私底事?况且,就是有人要拿这说事,你也放心,娘心里自有计较,断不会叫人说你一个不好!”~~

  王氏这一点上,倒真显出了她作为一家主母真知灼见和妇人天生狡黠。确实如她预料那样,恩昌伯爵府让守寡女儿归宗,甚至已经从魏国公府接了回来,这条消息没传几,很便被淹没了来自北面不绝战报之中——都是不好消息:说魏国公徐耀祖惨败之后,河北一带战事便彻底失去了控制,北军绕过许多设防据点南下,五月里过了淮北,又不断袭击中央军通往山东北运河供应线,捣毁从北直隶南到山东南军粮库和运输路线,而中央军却未能报复成功,北军粮草辎重供应线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京中甚至开始传出有低级官吏私下叛逃到燕京去消息。很,这消息便被证明是真。五城兵马司人抓获了一个叛逃路上兵部正六品武库清吏司,押解回金陵后,第二天便被下令斩首午门外,家中男充军,女悉数卖入教坊司。

  就金陵人心惶惶之时,一直蹲守山东中部青州福王忽然向朝廷伸出了橄榄枝,表示要为朝廷效力,匡扶正义。艰难之中赵勘接受了福王投诚,鼓动留京中剩余十数位藩王与福王一道,向天下发檄文谴责“逆臣贼子”平王赵琚。借了福王东风,终于山东境内,对北军进行了一次胜利反击,迫使北军再次北撤——但是胜利欣并没持续多久,六月,徐若麟领大军绕过德州渡黄河,一个月内便击败了福王军队,拿下原本控制福王之下几个咽喉据点,彻底切断了朝廷通往北方运输路线,一直南下,六月底时候,攻占徐州。

  ~~

  至此,初念回司家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

  她回家第二天,肃王便派人送来了治烧伤药膏。据送药来王府下人说,这是湘地土人秘制之药,主复原功效。敷用之后,肌肤陈替,平滑如初,功效绝不亚于太医院内造之物。仿佛怕司家人不信,又补充了一句,道:“我们王爷通药理。特意问过替令爱诊疗太医,晓得伤情后才命我送这药来。叫等落疤后再抹。”

  肃王好意,王氏自然感激地接了。许是年轻缘故,初念手脚处烧伤恢复得很,四五天便拆了绷带。半个月后,硬疤俱都掉了,皮肤平滑如昔,只是手背手腕处先前被火燎过表面落有颜色深浅不一花瘢,瞧着不大好看便是。试着用肃王送来药膏涂抹,月余后,肌肤生,素渐渐淡去,与周遭原来皮肤接成一,竟真是恢复如昔了。

  初念窝家里养伤这段日子,不管外头如何闹腾,司家大门紧闭,连司彰化出入都经由侧旁一扇角门。但即便这样,也无法阻挡某个人渐渐靠近、益频繁脚步。

  此人便是王家三公子,初念表哥王默凤。自前次山东相遇,他送初念回徐家,别后过去忽忽已经一年多了。北方虽一直战,但长江以南大楚境内,除了朝廷频繁征兵加重赋税之外,基本没怎么受影响。去年大部分时,他便都广州一带,年底才回金陵。近一两个月,或许是因为初念归家了缘故,他便也如小时那样,时常往司家走动。

  以王氏一双精明眼,初念嫁到徐家前,她便早看出自己这个侄儿对女儿那种青梅竹马心意。只是那时候女儿早是有主之人,这个侄儿又从未过多表,她自然便装作一无所知。如今却不一样了。女儿归宗即,这个问题解决之后,作为母亲,她关心自然便是她接下来后路了。那与廖氏吵架,廖氏一句“你以为你女儿归宗了,往后便会有好人家再要?”话,当时她虽驳了回去,但深心里,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被刺到。

  一个丧夫归宗女子,即便如自己女儿那样,花容月貌,如今亦只不过十七美妙年华,但世人眼中,却必定是要低人一等了。且以自家如今家势来看,是没有依仗可言。所以女儿回是回了,但对于她往后姻缘,暗地里,她也难免辗转难眠,叹息不已。直到侄儿王默凤进入她视线,这才有了豁然开朗感觉。

  王默凤今年二十一岁,母亲去世得早,王氏哥哥王鄂拘不住他,所以婚事一拖再拖,到了如今还未成家。他虽然没从父兄之路走官道,但一直南方行商。王氏自己甚至也投了些私房钱他那里入股。虽不算巨富,但生计决计没有问题。他又是王氏自小看大,知知底,喜他为人稳重可靠。倘若女儿往后能嫁给他,她看来,绝对是桩上好姻缘。所以对这些时王默凤殷勤上门,她非但丝毫没有不喜,反倒至极。今午后,听见下人来报,说表少爷又来了,忙笑容面亲自了上去。

  已经七月初了,金陵天气,早闷热得厉害。王默凤跨入王氏待客那间花厅时,微黑脸膛上还挂着几滴来不及擦去汗,但一双眼睛却炯炯而亮,嘴角透着笑意,显见是心情极好。

  “姑母,我是来给表弟送书,”他并没喝丫头送上茶,只站那里,朝王氏略微拘谨地扬了下手中几本书。说话时候,脸微微有些红。不知道是被外头太阳晒出来,还是别什么缘故“这是书局里难得见到孤本,对表弟学业想来还是有些用处。”

  初念孪生弟弟司继本十七了。今年本正是大比之年。只朝廷这么,科考必定是要延推了。但这并不影响司继本遵照祖父命令,继续家用功读书。

  王氏看也没看他手中书,只笑点头道:“你表弟正小书房念书呢。还有你表妹也。反正你们自小一块长大,就跟自家人似。你自己过去便是。”

  王默凤下心中涌出之情,哎了一声,急忙转身要出花厅,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己未向王氏告辞,忙停住转身,朝她作了个揖,道:“那侄儿这就去了。”

  “去吧去吧!”王氏挥挥手,眼里是笑意。目送他转身离去轻背影,吩咐身边丫头:“去送些果子到小书房,别怠慢了表少爷。”

  ~~

  王默凤熟悉司家路,闭上眼睛也能走。并没叫下人带路,自己很便到了王氏口中小书房外。走廊侧花木扶疏,檐廊头挂着个养了只红嘴黑鹩哥青竹鸟笼。头微微斜晒到廊子里,正照那面此刻静静悬卷一半门帘子上。他放慢脚步,后停门帘子外,透过细竹条隙,看到表弟司继本正伏案似看一篇文章,而初念,则正站他身侧,斜斜倚靠桌边,手指着桌案上那篇文,正讲解。

  “…此是大历十二年丁巳科考题。题为通天台赋,以‘洪□存,浮景下’为韵。你看此文,它启句不过是‘行人徘徊,登秦原而游目,见汉右之荒台’,据说当时阅文恩师见了,觉着不过是平常之词。等再看下去,却发现后头数联字字珠玑,遂惊叹叫绝,这才将写出此文黎贡请擢为状元。可见作文章,并非一味开头就追求辞藻华丽为好。倘起头华丽抓人眼球,而后发之力不足,便会有虎头蛇尾之嫌,此正是文章之大忌。不如循序渐进,如引人渐入幽胜之境,后连往返,这才是上好一篇文章…”

  从王默凤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她半边侧脸。见她身着天青色一套夏衫,窗外白色影透过竹帘到她身上,这浅浅青绿愈发照得她明肌如雪。此刻说话之时,微微俯身向下,目光专注而柔和,声音是娇软动听。一时脚步竟无法挪动了,心怦怦直跳,捏住那几本书手心都捂出了汗。

  “表少爷,你怎不进去?”

  身后走廊上,来了送果子丫头,咦了一声。

  王默凤惊醒过来,书房里头初念和司继本闻声抬头,也立刻发现了他。王默凤见躲不过去了,这才随了丫头挑帘而入,微微红了脸,对着初念叫了声表妹,把书递给司继本,道:“表弟,这是我外头搜到几本书,书肆掌柜说是孤本,你拿去瞧瞧可有用?”

  司继本生得白净瘦弱,容貌与初念有几分相似,眉目俊秀。忙接了过来,道:“多谢表哥。”

  初念翻了下,便随口道:“表哥,你被卖书给哄了。这不是孤本。你自己也是生意人呢,怎么人家说什么你便信?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王默凤啊了一声。初念见他尴尬,捂嘴笑了下,安慰道:“虽不是孤本,不过确实少见。书是好书。谢谢表哥用心。”

  王默凤这才吁了口气,摸摸自己下巴,呵呵一笑:“我自小不爱念书,只爱外头跑。那些卖书不坑我,还坑谁?”

  初念和继本都笑了,小书房里气氛这才融洽了。过了一会儿,司继本被王氏派去丫头借故叫走,小书房里只剩王默凤和初念。初念见他似乎并无离开意思,因与他自小玩到大,所以也没什么避讳,正好借机,便朝他打听如今局势。

  王默凤不想就这么告辞,又想不出能说话,见她主动开口,自然乐意,便把自己知道,一五一十都说了一遍。

  原来此时元康二年七月,北军早过了淮北,入淮河南岸,一路势如破竹,收降军达十数万之众,眼见就要打到长江了。一旦渡江成功,金陵失去后一道天堑,则岌岌可危。所以到了这时候,朝中大臣开始分化成两派。一派是以廖其昌为首议和论持有者,建议派遣使者过去调停。一派则是方奇正为首死战派,情绪昂,坚决奋战到底。

  赵勘自己也清楚,到了这种局面,廖其昌建议其实是明智。只是他生高傲,向来又痛恨平王赵琚,到了这种时候,又岂肯主动示弱?加上廖家与徐家关系,想起徐若麟,想起那个战败便断了消息,被廖其昌报为阵亡徐耀祖,是气不打一处来。第一次百官面前对着廖其昌大发雷霆,甚至说出往后谁再敢提议和,便以通敌处置狠话。朝堂之上一时鸦雀无声,只剩赵勘因了愤怒而发出浊呼吸之声。

  “皇上誓要与北军决一死战,已经撤了先前张岩,调集大军沿长江布防,命归仁绍将军指挥统领。恐怕很就会再有一场大战了…归将军出发之前,皇上亲自祭天祭旗,十万将士信誓旦旦,只是…”

  王默凤叹了口气,道“恐怕再难扭转颓势了。如今不过是后一搏而已。破城只早晚。城里如今已经开始生,不止百姓不安,连官员也有逃走。上次杀了那个兵部清吏司,并不足以动摇他们投奔平王决心…等破城时,还不知道怎生一番光景…”

  王默凤声悄了下去,初念也陷入了沉思。

  这一世好多事情,早已经与她晓得不同了。比如这场战事。前次,她记得前后费了三年多,后平王才近金陵,而这一回,时间却提早了将近一年。

  这样时刻,她脑海里忽然掠过平王妃萧荣身影。她只知道她如今还被扣城中,具体如何,却丝毫不知。忍不住问了一声。

  王默凤一怔,随即道:“平王妃如何,我并不晓得。想来应还软之中吧?”

  初念怔忪片刻,忽然悠悠叹道:“表哥,你说世道对女子为何总是如此不公?男人要弃你于不顾,他便必定会有自己理由,且那些理由听起来都是如此正当。女子能做,也就是怨一声自己命运不济而已…”

  王默凤并不知道她此刻这番感喟到底为何。默默望着她。见她微微蹙眉,眉间似带了几分哀婉无奈之中一热,所有想要保护她*都似被勾了出来,忍不住口道:“表妹,只要你愿意,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初念吃惊,睁大了眼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王默凤也没想到自己这样便说出了心里话。仿佛一直心头一块石头倏然被搬走了。见她呆呆望着自己,心一横,索又道:“表妹,咱们从小就一起玩。我便想着,若是往后能和你一辈子都这样一起,那该多好。但是后来你嫁人了…”他顿了下“我也就断了念头。但是如今你回来了。我晓得我虽还是配不上你。但是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一定会娶你,照顾你一辈子!你相信我。”

  他脸又微微泛红了,但看着初念目光却坦白而热烈,并没有避开她注视。

  初念终于回过了神儿。

  ~~

  她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懵懵懂懂,被徐若麟迫着而不知所措少女了。到了如今,她是比任何时候明白,安定而体面生活,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何等重要。

  不止如今王氏为她将来而心。早她筹划着离开徐家回归司家时候,她便也想过自己未来。因为寡妇归宗这种身份,她并没有设想过往后能再嫁到个贴心丈夫——别说是她,哪怕对于那些初嫁世家女子来说,其实也是一种不太现实奢望。所以对于归宗之后,她给自己定首要目标便是攒钱,然后等着王氏给自己再次议亲——她知道王氏一定会这样。到了后,如果恰巧有适合对象,对方也愿意娶自己。或鳏夫,或年长许多,这些都无关紧要,她可以嫁过去,就此以自己母亲王氏为榜样,努力好好过完这一生。倘若嫁不出去——

  其实,她对再次嫁人这种事,并不是那么热络。她也觉得无所谓。等年纪再大些,司家若难容她这种老女,带了资财出家修行,也未尝不算是一种安静生活。但是现,她表哥王默凤,竟忽向她如此表白,实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王默凤是那种十分朗男人,初念印象里,甚至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小时候甚至还总爱揪她辫子,欺负得她呜呜地哭。所以她一直把他当自己亲兄长看待,也理所当然地觉得他把自己当亲妹妹。因为王家确实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没想到此刻,他却忽然用这样目光看着她,对她表白出对她心意。

  这是一种男人看女人目光。她自然不陌生…

  见初念避开自己注视,低头踌躇不语,王默凤终于觉察到自己唐突,急忙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表妹,我晓得我方才话唐突了。但确实是我心中所想。倘娶你为了,往后你若不愿留京城,我也可以带你迁到南方…我字字都是真心话。盼你一定要考虑…我,我先走了…”

  王默凤说完,再次看她一眼,转身急匆匆离去。

  初念抬头,洁白齿无意识地微微咬住下,慢慢地坐到了先前继本那张椅子里,以手撑额,陷入了沉思。

  ~~

  又一个月过去,八月底了。

  王默凤自从那次表白后,大约是羞于见初念,又大约是怕被她拒绝,这个月里没再来过。初念倒没怎么样,得王氏却长吁短叹,以为自己看走了眼。但战事,仍不断推进。金陵已经失去了它后一道天然屏障——刚刚得到消息,便是徐若麟军队,已经未遇任何抵抗地从长江北岸子空山一带过江,抵达了南岸。原因便是对岸都督归仁绍归降。

  北军离金陵,不过只剩区区数百里距离了。如果任由一匹马驰骋,一天一夜便足以抵达。

  朝廷败局已定。谁都知道无法改这种命运了。元康帝却仍不愿认输。他把他所有军队从北方紧急召回,又纠集了福王残部和征来士兵去保卫京师。朝廷中那些中立者们齐齐失声,而坚定皇帝拥趸们,他们忠愤则空前地被发,城中到处都弥漫着视死如归,不惜一切代价保卫京师凛凛正气。

  ~~

  初念知道后时刻终于要来临了。就城人或惶恐或愤时候,司家,却如暴风雨前那个风眼所,始终那么平静。老头子司彰化仍旧每天准时上朝,回来便将自己关书房里。

  反常则妖。初念大胆地猜测,自己这个祖父,是不是暗地里其实已经做了些什么旁人不知道,而她却知道事?

  她这种猜疑,很便得到了证实。

  这一天午后,从来没有到过她院子司彰化忽然出现了门口。等她惊讶地站他面前时,她看到他用那种她熟悉不带喜怒目光盯着自己,淡淡地道:“你收拾下东西。送你去秋山庄子里过几天。城里怕有变。你一个年轻女孩,留家里不安全。”

  他说话时候,花白山羊胡一抖一抖,说完,转身便去了,不容她发问,没有商榷余地。

  司家秋山那个庄子,金陵城南,有上百里路,是祭田所。因为地方偏远,进项也不多,这些年连王氏也极少过去,不过是年底时收到那里管事送来年货而已。

  初念知道破城时城中必定大,到时巷。但对于祖父这个安排,老实说,还是十分意外。只是意外归意外,他既然这么下命令了,她只好收拾了简单包裹,连尺素也不被允许带,王氏同样不解目光之中,上了预先安排好一辆简朴马车,家中下人护送之下,往城南而去。

  城门早就有进出检查了。马车被搜检过,并无任何异常后,初念一行人出了城门,往秋山方向去。

  马车一直前行。车里又热,初念也懒得看外头,只靠厢壁上,闭目想着祖父这样安排目到底是什么。想不出头绪,后反倒昏昏睡之时,觉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门被打开,然后,上来了一个头包青帕妇人,打扮便是大户人家里寻常可见妈子样。

  那妇人上了车,抬脸,对上初念那双睁得几乎要眶而出眼睛时,朝她点了下头,微微一笑,然后坐到了她身侧。

  这一刻,初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这个刚刚爬上马车坐到了她身边女人,竟然是平王妃萧荣!

  “我会以你下人身份随你到你家庄子里藏几天。”她看出了初念惊诧,低声地解释。然后朝她歉然地一笑,道“只是委屈你了,要和我那偏僻地方住。”

  萧荣身了!她是如何身?难道…

  初念立刻想到了徐若麟。或许只有他,才会如此意这个被质京城多年王妃,千方百计营救出她。但是他怎么可能会这时候到了这里?他不是刚率着大军渡过长江,此刻正驻扎龙山一带,准备与朝廷军队进行后一次战斗吗?

  初念此刻,被心中迅速涌出无数疑问和复杂情绪给紧紧攫住了。想开口问萧荣,却也知道马车里不是说话好地方。后终于下了那种*,朝萧荣也点头,低声道:“不必客气。城里会,还是那里好。”

  萧荣再次一笑,伸手轻轻握了下她手,便靠了过去,不发话。

  初念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忍不住,住有些紊乱心跳,悄悄起马车窗帘子一角,看了出去。见侧旁仍是家中跟随出来数人,并没旁人。终于,仿佛松了下来般地微微吁出口气。

  ~~

  萧荣上来后,马车速度便明显加。到了黄昏,太阳落山,晚霞如火烧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司家秋山庄子到了。

  初念听到外头家人通报声音后,推开车门,也没看赶车车夫老朱头,自己扶住车辕,正要爬下去时,觉到先前坐前头背对自己老朱头忽然一个翻身便跃了下去,动作矫健敏捷得有些反常。略微惊诧地抬眼,却正对上一双映了晚霞余光亮双眼。那双男人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甚至带了种不加掩饰贪婪与兴奋。仿佛此刻这四目相对一眼之前,曾隔了千山万水,遥不可及。

  初念一下呆住了,脑子迅速闪成了空白,脚无意识地一个踏空,身子一歪,眼见就要摔下去时,那刚从车夫位置上跃下地男人已经伸手过来一把扶住了她。

  “我回了。”

  他稳稳地扶住她,等她终于能站稳地,唯一反应却只是瞪着眼盯他时,俯身过来她耳畔迅速轻声这么道了一句。然后松开握住她肢那只大手,朝她很是开心地笑了起来。双眸亮得正如天边正燃烧云霞。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读者
上一章  玉楼舂  下一章 ( → )
泥巴小说网提供大量免费的全本小说,穿越小说,网游小说,军事小说,玄幻小说,我们分享的全本小说是小说排行榜作品值得阅读,泥巴小说网中国最大的免费小说阅读网站
Copyright 第五十回玉楼舂 泥巴小说网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